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意如刀,生命如草-《大小姐的贴身家教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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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每年春节都会有人拿着鸡蛋、煎饼的来请王庸爷爷写副对联,然后喜滋滋贴回家里去。

      他们却不知道,在外面王鸿谨一个字就够他们好几年庄稼收成。

      夏爷爷悉悉索索打开了门,推开,在手电光芒下可以清晰看见整理的干净的院落。门口那个老葡萄架结满了小小的青葡萄,被风一吹,如玉珠洒落星河里。

      “王家孙子,今晚有雨,要不就去我家对付一宿吧。你家这宅子太久没人住,太潮了。”夏爷爷对王庸道。

      王庸走进堂屋,空气中确实有一股霉味。不过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,执行任务的时候泥潭都睡过,还在乎这么点困难?

      “谢谢你了,夏爷爷,我在家睡就行。挺好。”王庸特别强调了那个家字,夏爷爷也就没坚持。

      “等我给你拿两支蜡烛,你家没人交电费,都停电好久了。”夏爷爷说着,转身出门去拿蜡烛了。

      片刻后连同蜡烛一起拿来的,还有几个熟鸡蛋,却是怕王庸饿着。

      王庸谢过夏爷爷,将鸡蛋放在堂屋的那张八仙桌上。不知道什么年月的八仙桌,油漆早已经掉皮,露出里面紫红的木质。鸡蛋在上面一磕,发出咚咚的沉闷声音,好像这个老宅的叹息。

      王庸似乎看到了自己服兵役那几年,爷爷孤独一人坐在屋里看天的场景。

      爷爷常说“四十不惑,五十知天命”那是圣人的境界。遗憾自己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能活出个“不惑”来。

      在老宅的那几年,他老人家应该已经不惑了吧?

      搬出一个小马扎,王庸就这样坐在堂屋门口,静静看着院子里一方夜空。

      真的有雨。

      天上一团如钩般的卷云飘着,压得很低,把本该有的月光都遮挡没了。远处还隐约可见一个淡淡的风圈,好似将天给刮开了一个虫洞。

      “天上钩钩云,地下雨淋淋。王家小子,我走了。人老了就熬不住,乏的很。你也早点睡吧。”夏爷爷说着,缓缓消失在大门口。

      王庸将夏爷爷送走,顺手掩上了门。站在那丛绿绿的葡萄架下,蓦然心中有些悲凉。

      不回老宅不知道,这一回,王庸才忽然想起原来自己在这世上已然没了亲人。

      爷爷走了,父母走的却更早。

      王庸只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抱着自己讨要红包的情形,等再大一些懂事了,却是常年难以见到母亲一面了。

      王庸父母从事的都是野外勘探工作,工作的特殊性让他们不得不长年累月的在外奔波。王庸很难享受到如其他孩童一样的父爱母爱,从小到大的教育工作基本都是由爷爷来代替的。

      也正是因为有王鸿瑾这么一个国学大家在,王庸父母才舍得丢下孩子外出工作。

      而在王庸十一岁那年,王庸父母单位忽然传来一个噩耗,说王庸父母在勘探工作中遇险,双双跌落断崖。

      这个消息打击的王庸爷爷大病一场,自此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了。而有关王庸父母遇害的具体消息,却是语焉不详。王鸿瑾多次试图找相关单位要个说法,却都无功而返。

      最终得到的唯一一点有效信息是,王庸父母当时负责的项目是国家级保密项目,无关人等无权查阅。

      自那以后,王家的祠堂里每年上供,又多了两个牌位。

      “天意如刀,生命如草啊。老天爷一刀下去便割掉多少草芥生命。”王庸悠悠叹息一声。

      天意之刀来临,又有谁能够躲得过?如今却也轮到王庸了。

      王庸究竟能不能挨住这当头一刀,却也难说。

      昏黄的烛光跳跃着,王庸将蜡烛拿起,走进里屋的祠堂。

      里面摆着十多个牌位,王庸已经记不清这是从第几代祖宗排下来的了。

      但是无论怎么变,最上面那个王守仁三字不会变。

      那是王家的根,那也是王家的骄傲。

      看旁边还有两刀纸跟一把香,王庸走过去捡起,拆开后借着烛火点燃。

      然后重重跪在祠堂前,郑重如当年入伍宣誓。

      “王家不肖子孙王庸,前来跪拜各位老祖宗了!”

      咚咚咚,十个头。没有一个虚的,全都结结实实磕在青砖地面,留下一层薄薄的砖沫。

      两刀纸烧的格外旺盛,穿堂风一吹进来,便倏忽跃起老高,跳跃的火舌似乎在跟王庸说着什么。

      透过那明明火光看历代先祖牌位,王庸仿佛看到一个个英灵在火光后面冲他笑。

      而最上首的王阳明牌位,似乎有一位负手而立的大儒悠然而生。

      在他的腰间悬着一把剑,高冠青衣,面如冷峻。仿佛拔剑所指,便有百万铁骑奔涌而来。

      从古至今,有资格称圣,而又不单单仅限于“文治”的,也就这么一位而已。

      他是真正做到了文治武功、内圣外王的一个书生。

      哗啦啦,祠堂里忽然响起一阵书页翻动声音。

      王庸从迷蒙中惊醒,侧眼看去,却是一本薄薄的古册。

      王庸奇怪的取过一看,却是一本不知道谁摘抄的《传习录》。

      这是王阳明的大成之作,此书记载了他的语录和论学书信。传习一词源出自《论语》中的传不习乎一语。

      历代心学研究者首先要研究的,便是这本《传习录》。

      王庸随手翻开一看,扉页写着一句话。

      “终明之世,文臣用兵制胜,未有如守仁者也。当危疑之际,神明愈定,智虑无遗,虽由天资高,其亦有得于中者欤。”

      这是《明史·王守仁传》里对王阳明的评价,高度赞扬了王阳明的文武功绩。甚至给出了文臣用兵之道,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评价。

      只是,这本抄写的册子却似乎不一样。

      在这段的下面,偏偏有着三个字。

      吾不服!

      字字如剑,刺破纸背。

      谁?谁不服?既然不服,又为什么会留下这么本册子在王氏祠堂。

      再翻,却是整篇的原文抄写了。依旧笔画犀利,犹如林立的刀枪剑戟,倘若看的久了,眼睛都会被这笔锋刺的生疼。

      把字写到如此地步,抄写这本册子的人也算是一代大家了。

      只是他怎么就会不服王阳明呢?这中间又有什么故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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